外麵還下著雨,方語杉上車時肩膀被雨淋濕了些,坐到車上時她打了一個寒戰,有些冷。


    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,似乎是刻意躲避著因停電那段事情的尷尬。


    最後誰也沒有再提那段事情。


    車一直往前行駛著,路上有些泥濘,韓祁川開的不快。


    方語杉坐在副駕駛看著雨刷器刮著玻璃,一下又一下的出神。


    “你們什麽時候走?”韓祁川突然問。


    “最晚六個月。”方語杉說。


    說完又是一陣沉默。


    “我聽小賈說你看到馬查了?”韓祁川說。


    “隻是背影像。”


    方語杉說完,韓祁川看了她一眼,他微微顰眉,“看到他一定告訴我們。”


    “嗯。”


    車到達娃家的時候雨還一直下著,韓祁川遞給她一把傘,挑了挑眉毛:“記得還回來。”
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方語杉聲音平靜,但細聽有那麽一點小脾氣在裏頭。


    韓祁川輕輕笑了,他靠著椅背,靜靜地看著外麵。她正打著傘謹慎著走著,隻注意腳下,卻忘了頭頂的傘歪了。


    真是笨蛋。


    他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,快到他的身邊又沒了她的身影。


    他沒發動車子,從兜裏摸出煙盒,抖了一支煙出來,咬在嘴裏。


    白霧繚繞中,他手機微微振動,是國內的朋友。


    “嗯?”他咬著煙,漆黑的眸子仍然盯著方語杉消失的地方。


    那邊吵吵鬧鬧的,“我跟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麽樣了?”


    “我不想逼她。”韓祁川說。


    “哥,就算她不參與,你難道能保證以後她不被影響嗎?”那邊說的是實話,以方語杉的家庭背景,她躲得過那些人嗎?


    “所以我更要找到劉山。”


    “你應該知道劉山要是那麽好找我們早就找到了,他東躲西藏,不僅是躲我們。”那邊有些著急。


    “她不想做的事情我不會逼她。”韓祁川撚滅煙,又看了一眼方語杉消失的地方。


    “算了,我這麽告訴你吧,劉山肯定在找她,如果我們知道劉山在找到,那另一夥人也知道。他們可不是我們。”


    “老高,你不用威脅我。”


    “韓祁川!你忘了林誌怎麽死的了嗎?”


    “我一直都記得。”


    寂靜的夜裏,雨越下越大,方語杉到屋裏的時候,衣服已經濕了一半。


    她抬頭看到屋內還開著燈,一進門就看到馬查蹲在那邊抽煙,赤著上身,他很黑,身材精瘦,像排骨。


    見方語杉進門,馬查抬頭看了她一眼,嘴裏說了一句話,不像是對她說,他說完嘴角勾了勾,上下打量她。


    方語杉覺得他這種打量很惡心,她沒說話,想往屋裏走,這時候對麵屋裏的達娃扣著上衣扣子出來。


    達娃見了她驚訝地問:“我以為你不回來了呢。”


    “有事回來晚了。”方語杉看了看她,又看了一眼蹲著的馬查,她沒打算大吵大鬧,也沒打算厲聲質問,隻是握緊兜裏的辣椒水和刀。


    “那你好好休息,他沒地方去我收留了他。”


    方語杉知道這是達娃在告訴她馬查為什麽會過來,有了她的第一次妥協,達娃就會認為有第二次,第三次。


    方語杉沒有生氣,她頗為冷靜,隻是問了一句:“他怎麽進來的?”


    “後麵。”


    達娃家房子後麵雜草叢生,被忽略也是有可能的。


    方語杉說完,馬查也站起來了,她沒再詢問,回了房間,反鎖上房門。


    背靠著房門,她的手都是抖的,她不知道馬查會做什麽,也許他的那個眼神隻是故意的,像看獵物一樣的眼神。


    此時她處於危險之中,外麵的雨還一直下著,看著達娃再次接受馬查,她突然覺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。


    她顫抖著手,給韓祁川打微信電話,可是這時候一點信號都沒有,她給他發了一個微信,——馬查在。


    簡單的三個字卻一直轉悠轉悠。


    正當她尋找信號的時候,門被推了推。


    之後一句很大的聲音,達娃好像在勸導,但門依舊被推著。


    她聽見啊的一聲尖叫,之後玻璃被一個石塊砸碎了,玻璃碎片散落了一地。


    馬查赤著上身,從窗戶跳了進來,他勾著一邊的嘴角,露著大白牙,很惡心的笑容。


    *


    韓祁川開車回來,停在了停車場,冒著雨跑回值班室。


    他一進門,小賈笑得賊兮兮的,“隊長,你跟小方導演約會約的怎麽樣?”


    “誰告訴你的?”韓祁川用腿勾了一個板凳坐下。


    小賈指了指監控:“喏全在上麵呢。”


    韓祁川看了一眼監控,輕笑一聲,本來想說些什麽,但他突然盯著監控有些沉默。


    小賈以為他約會沒約好,見他臉突然沉著有些害怕。


    “達娃家的錄像倒回剛剛的時間。”韓祁川沉著聲音。


    小賈愣愣地,但還是操作。


    下一秒監控閃過一個黑影,韓祁川眉頭緊鎖,他大概猜到這個黑影是誰。


    小賈說:“我一直盯著監控,他沒有進去過。”


    韓祁川拿出手機,他頭一次手在顫抖,果不其然,方語杉給他發微信了。


    在小賈還要說什麽的時候,韓祁川已經衝了出去。


    濃重的黑夜,一輛疾馳的車飛過,快到抓不住半分車影。


    一路上,韓祁川一直給方語杉撥電話,可都沒有回應。


    韓祁川焦急地盯著前麵,車開的飛快。


    小賈握緊安全帶,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韓祁川這樣子。


    馬查跳進來,他奔著方語杉而來,嘴裏嘀咕著什麽話。


    而這時,門上著鎖卻給她逃出的機會抹殺了。


    方語杉舉起刀,臉上異常平靜,隻不過微微抖動的手,出賣了她。


    馬查露著一口大白牙,衝了過來。


    她手裏拿著刀,但不到最後一刻,她不敢輕易用刀,但是爺爺教她的三腳貓功夫不能抵抗一個成年男人。


    方語杉一步步往後退,頭發已經淩亂不堪,衣領也被扯開了些,倒是有了幾分勾人的韻味。


    那男人眼裏的欲望更強烈。


    正欲要靠近,方語杉拿起桌子上的辣椒水噴了過去,想通過窗戶跑出去,她的腳腕被馬查抓住,往後一拉,整個人栽了過去,她攥著手裏的刀,快準狠地紮在馬查的手背上。


    隻聽一聲慘叫,馬查的臉上痛意和憤怒交織,他背靠住牆,這一靠碰到牆上的開關,方語杉整個世界都暗了。


    她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。


    她隻感覺周遭環境很冷,窗戶外還冒著風,呼呼往裏麵吹,雨也被吹了進來,濺在她的臉上。


    馬查低吼一聲,正欲上前時,有人一腳將他踢翻。


    馬查隻覺得頭部被一個拳頭砸下來,一次又一次,每一次都比上一次狠厲。


    達娃進來打開了燈。


    那一刻燈亮了,方語杉眨巴眨巴眼睛,看到了韓祁川。


    他好像殺紅了眼,一拳又一拳,馬查早就暈了過去。


    ”


    在韓祁川的麵前,馬查不堪一擊。


    “韓祁川。”她聲音更著。


    隻見韓祁川停下來,回頭望著她,他眼睛猩紅,滿身戾氣,身上衣服都濕了,頭發上還滴著水珠。


    “我沒事了,真的。”


    他仰頭看著她,她的眼睛也紅著,腳腕上有紅印,她皮膚白嫩,以前他在她身上留的痕跡過好長一段時間才消。


    視線落在她微敞的領口上,“這叫沒事?”


    韓祁川的臉上濺了血,他的舌尖抵了抵腮幫子,拳頭最後一下砸了下去,呼了一口氣,才站起身。


    小賈趕到的時候,不由得一愣,他從沒有看到過這樣的韓隊,像是地獄裏走出來的人。


    以往韓隊都是懶散的狀態,挺平易近人的,有的時候也會冷臉教訓他們,但從來沒有這樣,充滿戾氣。


    韓祁川閉眼深吸一口氣,才睜開眼,眼睛又複清明。


    “報警,該怎麽處理怎麽處理。”


    說完,韓祁川拿了床上的外套罩在方語杉的身上,將她圈住,末了,手在衣領那緊了緊。


    這一緊讓方語杉脖子有些勒得慌,她知道他在生氣呢。


    韓祁川扣住她的手腕,帶著人往屋外走。


    離開前,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哀嚎的馬查,又看向站在門口落淚的達娃,什麽話都沒說。


    經這麽一折騰,已經淩晨,天空泛著魚肚白。


    車上兩人都沉默著。


    韓祁川抿著唇,唇線繃直,冷漠地看著前麵。


    方語杉低頭看了看衣服,除了領口亂點,其他地方都好,她低著頭,保持安靜。


    車停下來,車門上著鎖,韓祁川打開車窗任由冷風吹著,他想透透氣。


    他拿了支煙,看向方語杉。


    “抽支煙,不介意吧?”


    語氣很冷,像是對待陌生人禮貌的示意。


    “不介意。”方語杉沒看他,攏了攏衣服,有些冷。


    隻聽打火機啪嗒一聲,煙尾處燃起猩紅的光,韓祁川靠在椅背上,任由頭發上的水珠低落。


    方語杉側頭看著他,她盯著那顆水珠,從頭發掉下,順著下顎線低落在喉結,一路往下浸入衣服中。


    “前幾天你看見了馬查?”


    “嗯。”


    韓祁川扯了扯唇角,側頭看著她,“你是不是覺得有三腳貓的功夫還有那點小聰明就特別牛?但凡你今天把這事兒告訴我,也不會發生。方語杉,你到這兒從來就沒信過我。”


    說完,他吸了一口煙,那煙已經燒了一截,馬上燒到煙屁股。


    方語杉沒說話,低著頭像做錯事的孩子。


    她知道這次是她錯了,因為對達娃的同情,這件事情是她處理不當。


    “下車。”


    韓祁川是生氣的也是挫敗的,幾年前的方語杉對他信任,有什麽麻煩知道找他,現在呢,自己一個人麵對,到現在都不曾依賴他,信任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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