拉開辦公室的門,柔和的光線刺進眼睛裏。  白光是由一團團的白霧組成的,宋襲焦急的站在出口前,希望影子能快點甩開危險。  小小的心髒重重一跳,他看見了!  “我在這裏!”宋襲跳著腳衝影子揮手。  影子身後,大胡子揮舞著鋼刀一樣的指甲,張著血噴大口逼近。  宋襲努力伸長胳膊,終於拉住了影子的冰涼的小手,他轉身就跑,眨眼間大半個身體沒入了光團中。  手臂傳來一陣拉扯,他回頭,影子被大胡子的指甲抵向地麵,指尖也從他的手心滑落出去。  影子用最後的一點力量,用力合上了辦公室的大門。  宋襲怔怔的站在門的另一邊,隔著快速合上的門縫,眼睜睜地看見影子被大胡子撕成了兩半。第二百零九章 歡迎回來  被人發現時,宋襲正躺在距離莊園近六十公裏的小鎮上。民警接到報案後把孩子接到派出所,很快就將他和新接到的失蹤人口信息聯係起來。  宋家父母連夜趕來,看見兒子滿身是傷,衣服也破破爛爛時,宋媽媽險些暈過去。  兒子從小嬌生慣養,這到底是遭遇了什麽?夫妻倆焦急的詢問兒子有沒有哪裏不舒服,疼不疼,到底為什麽失蹤。可無論他們說什麽,兒子都沒有回應。  宋襲一直呆坐,眼睛巴巴地望著民警辦公室的門,嘴巴翕動,眼圈一直通紅。  湊近了一些,宋爸爸聽見兒子在說:“影子,我的影子不見了……”  離開派出所,外麵的路燈照出兩道影子,是屬於兩個大人的。  而站在他們中間的兒子腳下,空空如也。  寒氣貼著後背直往上躥,宋爸爸不信邪地拉宋襲去了另一個路燈下,依舊隻有他的。  看向兒子的眼神變得驚恐而擔憂,他深吸一口氣半蹲下來,“你告訴爸爸,到底發生了什麽?”  宋襲依舊呆滯著表情,失了魂一樣。  夫妻倆趁夜帶著兒子回了b市,上路後,宋媽媽給家裏的老人打了電話說了情況,聽說小孫子的影子沒了,兩老口嚇得差點犯病,立刻找來了一位據說很厲害的神婆。  一到家,神婆就給宋襲做法。  一陣念咒和招魂後,宋襲的影子沒有回來,人也開始激烈的反抗,一直吵嚷著要去什麽森林裏找小木屋。  安靜的小孩從來沒像今天這樣哭鬧過,實在沒辦法,最後叫來家庭醫生給打了鎮定劑。  很快,宋襲睡了過去。  宋媽媽和宋爸爸一直守在床邊,夫妻倆的臉色很差,一會兒憂心兒子醒來後能不能恢複正常,一會兒憂心一個沒有影子的孩子,會不會遭人排斥。  天亮時,宋襲發起高燒,整整三天,一直不退。  醫院去了,藥吃了,一點用也沒有。  三天後,宋襲醒來,把什麽都忘了,失蹤兩天的經曆,父母和親人。  醫生說,這是受到極大刺激後大腦啟動了保護功能。宋家為了保護孩子不再遭受二次傷害,沒幾天就搬去了a市生活。  為了照顧他的情緒,不讓他發現自己和旁人的詫異,家裏門窗封死,燈全換成最適宜的亮度,以保證所有人都沒有影子。  宋襲在家整整關了一年,期間隻有同樣住在a市的刑肖和朝陽來看過他。  這兩人是唯一沒有嘲笑過他像女孩子的人,宋襲對他們的態度,會比對其他人熱切一點點。  因為被宋爸宋媽叮囑過,兩個孩子保守了宋襲沒有影子的秘密,就連父母也不告訴。大概是覺得沒有影子的人很可憐,兩人對宋襲的態度比從前熱切不少。  唯一不好的是,每次來宋家他們都隻能呆在房間裏。  這種狀況持續了一年,一年後的某天家裏突然停電,黑暗降臨的那一刻宋襲尖叫起來,抱著膝蓋把自己縮成一團,像是被關在一個看不見的籠子裏。  家裏的保姆嚇壞了,急忙打電話給正在公司加班的夫妻倆。等他們趕回來的時候,宋襲正縮在衣櫃裏瑟瑟發抖。  宋媽媽想把他抱出去,宋襲掙紮著說:“出不去的,籠子被鎖起來了。”  他們無法從兒子口中套出更多的信息,隻能從這些隻字片語中推測他曾經的遭遇。  那天之後,宋襲又恢複了正常,並且在第二天,宋爸爸帶他去院子裏玩的時候,發現兒子身後多了一道淡淡的影子。  影子的顏色一天的比一天深,終於在一周之後,變得和普通人的影子一樣了。  半年後,宋襲開始被允許單獨在院子裏玩耍,七歲一到,就被送進了小學。每到暑假,他會住在爺爺奶奶家,一反以往居然喜歡聽爺爺講開鎖時遇到的趣事,並且提出要學習開鎖。  他的性格比從前更加安靜,經常坐在窗台上發呆,或者窩在書房裏安靜地看著。家裏新設的玩具房,他從來沒進去過。 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。  這個答案直到今天才被挖掘出來,他的潛意識中一直有個會說話的影子,他是個很懦弱的人,始終在逃避失去唯一朋友的傷痛。  宋襲站在出口的另一邊。  翻江倒海的大腦慢慢趨於平靜,他臉色蒼白,掌心貼著身後堅硬的牆壁。  出口在他們踏入現實後立刻消失,眼前不是濃稠的白霧,而是喧鬧的街道。  龐郝欣喜若狂,“真他媽不容易,老子居然活著出來了。”  譚一思和另一個幸存者的情緒也非常激動,他們壓抑著欣喜,看到宋襲灰白的臉色,他們的情緒跟著回落。  不管小影是什麽,都是他救了他們。  譚一思心存感激,卻找不到人致謝,甚至不敢向宋襲提起。  她抿了下唇,終究還是走了過去,“宋先生,你還好吧?”  “嗯。”宋襲聲音很悶,鼻腔裏的發出的聲音聽上去很難過。  龐郝停止笑聲,扭頭看上去,發現宋襲的眼眶裏盈滿淚水。心頭一下子就慌了,手足無措的靠過去。  說蔣夙一定還活著嗎?可是他們親眼見證蔣夙怪物糾纏,親眼看見出口消失。  出口,對了,出口!  龐郝一把揪住史金鵬的胳膊,“怎麽回事,為什麽這些出口是直接和現實世界相連?!”  “兩個世界重疊了。”史金鵬說,“大概率是這樣,具體我需要回研究所看看數據。”  “你們看。”宋襲不知何時抬起頭來,視線盡頭站著一個女人。她渾身是血,掛滿了抓痕,眼睛機械地滑到眼角,正看著巷子裏的四個人。  是閆嬌嬌。  閆嬌嬌明明死了,靈魂卻來了這個世界。  緊接著,他們又看見另外一些奇奇怪怪的“人”,有的缺了手腳,有的胸口破了一個大洞,有的麵部潰爛辨不出人形。  他們隨著活人一起在街上遊蕩。  史金鵬啐了一口,“人鬼同世,這他媽以後怎麽過日子。”  “世界會有自己的法則。”宋襲眼皮耷拉著,整個人像被走了筋骨,明明是站著,卻給人一種失去了支撐的錯覺。  龐郝擔心道:“我先送你回家吧。”  宋襲搖搖頭:“我自己回去。”  因為沒有像之前那樣需要徒步穿越白霧,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正是b市。宋襲其實很疲憊,始終挺直腰,抬高下頜,努力的用眼睛四下搜索。  路過他身邊的人很多,沒有一個是蔣夙。  出口關閉,世界重合之時,兩個空間的某些部位必定會相互碾壓,這意味著蔣夙可能已經受到空間影響而消失。當然,如果老天願意憐憫,或許蔣夙就在這個世界的某處等他。  宋襲傾向於後者,他記得蔣夙說過他不會死,也記得他的存在有多麽特殊——生於現實,卻在恐怖世界得到了生命,從某種意義上來說,他屬於兩個世界。所以當其他鬼怪受限的時候,他可以自如行走於現世。  按照記憶找到了曾經的老房子,別墅年久失修,又無人打理,雜草叢生。  宋襲推開鏽跡斑斑的鐵門走進去,木門上油漆剝落腐朽,指尖一碰外皮簌簌的往下落。  啪的一聲,有東西從上麵落下來,正好砸在他的腳尖前。  是劇本。  劇本嶄新,外表的髒汙褪得一幹二淨。  宋襲定定的看了會兒,彎腰將它撿起來。第一頁,空白。第二頁,空白。第三頁,第四頁……全是空白。  隻有最後一頁上寫著幾句話。  【測試者:宋襲】  【測試結果:通過】  【測試評語:世界一直在變化,我無力阻撓兩個世界的重合,好在事實證明,即便兩個世界合二為一,人類依舊可以生存。接下來,請迎接新秩序。】  劇本不是真正的劇本,隻是世界意識的載體。宋襲的手指攥緊,將雪白的紙張捏出褶皺,“蔣夙在哪兒。”  劇本突然生出一股力量,從他指尖掙脫出去,飛到半空後燃燒成了灰燼。  灰黑色的紙灰揚揚灑灑地飄落,觸到宋襲的掌心後就消失了。  最後一點關於蔣夙的線索也沒有了,宋襲壓抑著情緒,擰動門把走進玄關。  屋子裏的家具全由白布遮蓋,如一隻隻安靜趴伏的怪物。他掌心摸過樓梯扶手上的灰塵,上了二樓。  記憶中的玩具房在走廊盡頭,他徑直過去,門被鎖起來了。從兜裏掏出鐵絲打開門走進去,地板上散落著幾個玩具和一個皮球,其餘東西都裝在牆邊的大箱子裏。  他站在門口,“蔣夙,你在嗎?”  等候須臾,宋襲走進去,蹲下來拾起那顆癟掉的皮球,“夙夙,你出來吧,我都想起來了。”他垂眼戳了戳球,睫毛耷拉下來遮住了眼底情緒,“第一次見到的時候,你很生氣吧,因為我忘了你,所以你才不跟我說話,對麽。”  “你一定在那個世界等了我很久吧,你怪我是應該的……”他把蔣夙一個人留下,那時候的蔣夙和他一樣隻有五歲,宋襲無法想象他要如何麵對危險生存下來。  心裏泛起一陣密密的疼痛,宋襲揪住胸口,腦袋埋得很低。  漸漸地,屋子裏響起低聲的啜泣。  眼淚從臉上滾落,砸到地板上,和黑色的灰塵黏糊到一起。  宋襲抹掉眼淚站起來,把球放回原位,離開了別墅。  我要找到他,我一定能找到他……這個念頭在心裏紮根,不斷地生長,從b市回到a市的當天下午,宋襲就給經紀人打了電話,說要無限期停止工作。  陳姐接到電話當即失控,吼叫聲剛出嗓子眼,電話就被掛了。  後來小江也哭兮兮的打電話過來,宋襲隻說了一句:“抱歉,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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